简介：我叫郭京飞，在这个属于刘启的英雄故事里，我只配出现一秒，因为末日来临的时候，我在看电视

 

1、

我叫郭京飞。

在地球快要毁灭的时候，我在看电视。

声明一下，不是我很闲，是因为我的大头照在电视上，我得确认一下那帅的非凡的人是不是我。

如果这个故事里必须要有一位英雄人物。

那个人不是我，他的名字叫刘培强。

如果要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们俩曾经一起上过电视。

 

2、

我和刘培强都不是同一批到的空间站，我们不是同一个工种，不在同一个地方工作，我和他几乎没有交集。

我和刘慈欣比较熟一点，我们一起工作了五年，一直熬到十七年服役期满，准备回去，我们俩一起抬头看着屏幕上播报这一批回去的领航员名单，同时看到了我们俩的大头照，相视一笑。

我看着刘慈欣，十七年前的情景仍然栩栩如生，仿佛是昨天刚发生过的一样。

那时地球刚刚开始自己的流浪计划，我们在空间站，目送着月亮的逐渐远去。

大刘突然泪如雨下，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彻底和月亮告别了，那些清冷而梦幻的月色，就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开始褪色，变得枯黄，最后随风变成尘灰。

我安慰他，当你想念月亮的时候，就看看我的脸。

大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我：“京飞，还好有你。”

但或许是因为得到了充分的睡眠，再加上太空环境有所变化，在第七年的时候，我脸上的痘印消失了。

有时候大刘会看着我的脸，露出怀念的表情。

我挺害怕的，我怕他会为了看月亮毁我的容。

还好十七年就这么平静地度过了，准备回去之前，我问大刘，回去是打算继续搞研究，还是就歇了？

大刘跟我说打算转行了，搞研究会秃头，不如动动笔杆子来的轻松，把空间站的事情随便瞎写一写，说不定能拿雨果奖。

大刘问我：“想不想家？”

我想啊，我的兄弟们，磊子，还有大头雷。

 

 

3、

磊子其实叫王磊，他是地球联合政府的军人。

大头雷就叫大头雷，是个地痞流氓，在这个故事里，大多数的时候他担任着一个讨厌的角色，所以他不配拥有姓名。

我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一栋楼里长大的，之所以我和他们穿一条裤子，不是我们感情有多么的好，主要是我这个人很潮，买的裤子也总是可以搭出很时尚的造型。

他们俩经常为了抢我的裤子而打起来。

我后来不太想把我的裤子借给他们穿，我爸妈批评教育我，他们把磊子和大头都当自己的孩子看待，尤其是大头，他这个人特别油滑，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能讨我妈欢心。

我们三个经常聚在一起在老宁烤串店半夜撸上十几把，顺便胡逼侃大山，畅聊未来。

我想当一名火箭科学家，王磊想要进维和部队，大头雷说想要当宇航员。

我们一致认为大头雷那是奢望。

毕竟他那个脑袋装不进太空头盔。

十年之后，我成为了一名火箭科学家，王磊没有进维和部队，但是也当了兵，这浪荡的小船还拥有了自己的锚，找了个漂亮老婆还生了个女儿。

大头雷的宇航员梦彻底毁灭了，他家里出了点小变故，接手了爸妈留下来的小电器店，靠倒买倒卖一些二手旧电器为生，什么陈年的VR，窖藏30年的iPhone XS，只有一样东西他没卖，据说是祖传的小霸王游戏机，里面只有一个游戏能玩，叫魂斗罗。

在王磊的婚宴上，大头雷喝得烂醉，指着我和磊子说，别瞧不起他，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盘靓条顺的姑娘，愿意跨越整个时空来爱他。

我和磊子希望他再考虑一下当宇航员的事。

 

 

4、

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料到地球已经到了不得不迁徙的地步。

直到一个物种的消亡，一个城市的毁灭，一片大陆的倾覆。

人类终于意识到，自己摸到了末日的边缘，无数个方案被拿出来进行讨论，又被一一否决掉。

我作为中国代表团的一员，前往联合国进行一套“诺亚方舟”的保守型方案的论证，我们的计划是在四川修建大型太空舰，载着地球上的所有物种基因图谱和人类的受精卵发射至太空穿越黑洞寻找新的家园。

就在论证到中间过程的时候，突然我们被打断了，大屏幕上播报一则突发新闻。

四川没了。

整个联合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再麻木的人眼神中也饱含着怜悯。

领队的嘴唇颤抖了两下，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压抑住了哭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然后慢条斯理地再戴了回去。

“让我们全体起立，为逝去的人们默……”联合国主席说。

“我现在向大家阐述一个最终方案。”领队的声音压过了主席，他从方案的最下层抽出了一张单薄的纸，这是我们准备的第二套方案，因为它实在太过激进，我们根本就没有人想过要去把它提交上联合国——

“流浪地球。”

 

5、

据统计，全世界已经死了将近二十五亿人口，这个数字还在上升，每一天都在上升。

地下城已经修建完毕，开始了抽签。

抽签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这个时候，钱是没有用的，到了地下，所有人都按需分配。

我们三个之中，磊子是联合政府军人，他可以把妻子和女儿送进地下城。

我和大头雷都没有抽到签，我向政府递交了报告，申请上太空当领航员，很快就得到了许可，我拿到了两个签。

我父亲得了阿兹海默症，记性一天比一天差，我妈跟我说，要不，我们老两口不下去了，这个签你给大头吧。

我跟妈说，《流浪地球法》里有规定，这个签只能给亲属，不是亲属也就废了。

我妈沉默了很久。

大头雷来找我喝酒，其实我知道，他是过来跟我们道个别，尽管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但是眼睛一红起来，我也想哭了。

大头雷恭恭敬敬走到我爸面前：“叔叔。”

我爸快乐地冲他招招手：“诶儿子。”然后摸了摸他脑袋，“你这脑袋变大了哟，我就说，我儿子绝顶聪明，全身的营养都供这儿来了。”

大头从善如流地一叠“爸”就叫出去了，臭不要脸。

把我爸伺候睡了以后，我跟大头雷说，其实还有一批补签的，不如再等等，其实我俩都知道没什么希望，补签的比率是万分之一，没人会真等这头等大奖会砸在自己头上。

这两年那些有钱人骚操作特别多，有的有钱人自学成才，要去当领航员给孩子留签的，也有的逼自己孩子上天给自己留签的，还有的，专找那些穷人有签的家庭，取代一位家庭成员，获取资格。

这个“取代”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公安局那边都抓了俩了，但谁知道有多少没抓出来，估计很快联合政府要立法禁止这种替签行为。

大头雷一边嘬着啤酒一边笑：“到了生死关头，人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我去局里报道，封闭训练一个月，准备上太空，在封闭结束的时候，我去找局里领了福利，准备回去好好做一顿饭，跟二老告别。

这时候有专线打进来，是我妈。

我妈说，我爸没了。

在一个寒冷的雪夜里，他离开了家，可能是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家在哪里，越找越找不到，越找不到越想找，最后冻死在了自己曾经工作的钢厂里。

然后我妈跟我说，她认了大头雷当儿子，这样签也别浪费掉，不过毕竟牵扯到入城资格，审查还需要一段时间，就知会我一声。

我脑子里一阵嗡鸣。

 

6、

我那一天的记忆是混乱的。

我的情绪失控，冲回家揍了雷子几十拳，我骂他是畜生。

雷子没有还手，于是我又多补了几拳，毕竟搁平时我打不过他。

最后是我妈把我给拽开的，我跟我妈吼说：“你认什么干儿子呢，这是个杀人凶手。”

我妈着急地解释，说我爸是自己出去的，我根本就没听，恨不得把大头雷给杀了。

什么走丢了，根本不可能，怎么得了那么久的病没走丢，我刚跟大头雷说了替签的办法，我爸就丢了？

我妈打了我一巴掌，让我滚。她问我这些年回过几次家，看过几次爹妈，我不在的时候，是雷子来照顾他们老两口的，我爸自己跑出去四次，每次都是雷子帮忙找回来。我妈照顾我爸，自己得了病，在冰寒的屋子里差点烧得一命呜呼，是雷子帮忙送进医院的。

这些我不知道，没有人跟我说过。

我负气离开，坐到了车里，发动车子一路生猛地直接回了局里，直接扣了12分，扣就扣吧，反正我又不在地球上了。

北京市第三交通委上门来要扣我，我领导死求烂求：“人都要上太空了，算了吧。”

后来我仔细回想，那些我没有陪伴他们的时光，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我和同伴们坐在黑板前一遍又一遍地推演着“流浪地球”计划的种种细节，我在为整个人类的存亡而奋不顾身。

那时我知道我爸得病了，但是我也只能假装忘记我身后的一切，极目往前看，看穿千年的迷雾，抵达流浪的终点——人类的新家园。

那个家，比我的家要重要得多。

 

7、

我离开了地球，在空间站回望家园的时候，会看到一颗蓝色的星球孤独地飘荡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

大头雷顺利地拿到了一张许可，和我妈一起进了地下城，在他拿到许可的三个月后，联合政府立法禁止领养关系少于十五年的亲属入城。

地面的冲突越发尖锐，地面上的人同样想活下来，他们自己建造城市，夺取物资，甚至抢劫联合政府。

那是地面上的事了，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强迫着自己忘记所有关于地球上的事情，专注于眼前的工作。

直到我接了王磊的电话。

王磊上来就劈头盖脸地问我，和大头雷还有没有联系。他说，这些年雷子在地下城当了混子，还是守着他爸妈的旧电器店，但是倒买倒卖的东西换成了别的。

我心下咯噔一声就觉得不好，我问：“他又干什么缺德事了。”

王磊沉默了一会儿：“我怀疑，他和反抗军有联系，劫杀军车，倒卖政府物资。”

这不是缺德啊，这是丧心病狂。

 

8、

前一段时间，王磊负责接运一部分物资进杭州，但物资车停在了半途，王磊本能地觉得不对，带着他的小队和武器就上路去找物资，到了就发现一群劫匪在把物资从车上往下搬，手上还拿着带血的防护服，刚从人身上扒下来的，头盔里还带着热乎气。

王磊当时眼睛就红了，他这种铁血军人，话都没问，直接扛着机枪扫射了一排，有一个干一个，场面异常血沥呼啦，但劫匪有支援，冰崖两侧立刻就冒出了不少人，王磊他们小队五个人，根本就藏不住。

王磊以为要把命交代在那里了，已经准备自爆装置，但是进度到了56%的时候，劫匪像潮水一样都退得干干净净。王磊劫后余生，他们拖着车上已经牺牲的战友，带着还剩下的物资离开了，王磊觉得死掉的劫匪身上袖标眼熟，留了个心眼，直接把人胳臂给锯了下来回去研究。

当他把沾了血的袖标洗干净的时候，发现袖标上是一个如火焰一般组成的大写的C，这个火焰组织形状再熟悉不过，一个名叫“Contra”游戏的头一个字母。

游戏中文名为“魂斗罗”。

 

 

9、

我几年来第一次接通大头雷的电话，气急败坏嘶吼，如果我能隔着电波打人，我会直接把大头雷打回太阳系，让他被燃烧的太阳吞噬个干净。

“你杀了我爸，骗了我妈，我他妈没找你算清楚账，你现在还敢对磊子动手，我也就是跑得早，在空间站你碰不着，否则是不是也早被你给砍了你个吸血鬼你。”

我是个文明人，就算骂人也没有骂过狠的，只能一遍一遍重复以上信息内容，并把个别字词调换顺序排列组合，说到第四遍的时候，大头雷终于忍不住了，在电话的另一头咆哮：

“郭京飞，你不要以为你是全宇宙最帅，你当了领航员，你又是天才，你就可以飞扬跋扈。你学学我，我落地，你知道吧。树有多高，根就有多深，我这叫渗透式求生。”

“你好意思说磊子？磊子要是没我，他早就嗝屁了知道吗？”

“你上天了觉得自己牛逼了是不是，大英雄？这两年你管过你妈吗？你光知道她还活着能喘气儿，就觉得她好是不是？你他妈那点儿给她的物资够给谁吃的，老太太快八十了，为了你这破计划，要天伦之乐没有，要安享晚年没有，他妈现在吃口白米饭都没有，天天嚼着个蚯蚓干味儿跟屎一样。”

他吼完，电话里一阵冰冷的寂静。

我嘴唇抖了两下，嗫嚅道：“那是榴莲味的。”

“滚蛋！”大头雷把电话给挂了。

这个人狡猾狡猾的，他知道和我通话是有监控，涉及到他可能的犯罪，他说的滴水不漏。

我第一次被他给甩了电话，气得厉害，连续好几天没缓过气来，终于等到轮值结束，Moss提醒我该休息了，这一次休息的时间是五年。

我想起雷子说的那句话，老太太快八十了。

每一次通话的机会都是珍贵的，在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我已经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的声音显而易见的变老了，她说话缓慢，仿佛下一刻就要睡过去一样，就像很小的时候她抱着我，明明自己困得不行，却非要给我讲完睡前故事，看着我入睡才行。

我鼻子里充满了酸涩的液体：“妈，我想你。”

母子之间能有什么仇呢，再深的怨气，也要被天上地下分隔两地的思念给填平了。

我妈停顿了一会儿：“儿子，我也想你，真想见见你。”

“没事儿啊，妈。“我强颜欢笑，”我现在就像天上的星星，您一抬头，就看见我了。”

其实我知道，北京看不到星星，我妈也出不去。

但是我妈妈仿佛真的看到了我，她笑了起来，说：“那儿子，我们天上见。”

我的眼泪决堤。

 

 

10、

五年之后，我从舱里醒过来。

Moss提醒我，我有十九条未读语音留言。

我一条一条地听，都是大头雷给我留的。

“郭京飞，你在不在，老太太不行了，你赶紧给我回来……我操什么叫睡着了，这时候他睡着了你也得给我拎起来，你谁啊你，慕斯？狗屁慕斯设定，提拉米苏设定的也不行。”

“郭京飞，老太太没了。”

“郭京飞，老太太走的挺安详，走之前，就想吃一口白米饭，我找遍了全世界啊，还真给她找到了，那米都放了五六年了，蒸出来她尝了一口还说，真香。”

“郭京飞，你这个狗屁玩意儿真不是东西，要不是我脑袋大穿不进太空服，轮得到你这个九线技术员当领航员？什么流浪地球，为了全人类的生存，你连妈死了都不肯看一眼，你是人吗？为了这个流浪地球我们死了多少人，太阳真的会爆炸吗，要是没爆炸，我们凭什么吃这么多苦？”

“郭京飞，我话说得不过脑子，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难受，老太太我给火化了，根据她的遗愿，把骨灰做成了一个星星形状的金刚钻，等你回来，我给你。”

“你爸的事，我在心里憋了好多年了，你妈说不能告诉你，但是人都死了，我想了想还是得说。其实那天你跟我说替签的时候，你爸醒了，老头留了一封遗书，说要把签给我，这事儿我是真不知道。他想啊，你不在身边，自己又记忆力不行，俩人都老了，谁照顾你妈呢？那封遗书写了拉拉杂杂好多东西，谁知道老头怎么有时候自己名字都不记得，偏偏和你妈的故事记得那么深。他说他和你妈是打双排认识的，你妈全市貂蝉第四，他天天就等着躺平带飞，后来他们又一起吃过鸡，打过LOL守望，下过魔兽副本，玩了三年，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买了二百多个大喇叭，在全服喊话求婚……”

我听着听着就笑了，我知道，这真的是我爸写出来的东西。

他和我妈的故事，我听过一百多遍。

他和我妈是在高铁上认识的，漫漫回家路无聊，他们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手机打游戏，然后发现打得是同一个，干脆加了好友，动车开了起来，信号渐渐微弱，他把手机扣在了小桌板上，问刚认识的这个打貂蝉打得十分厉害的妹子：“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从你好开始，后来，有了一切。

他们一起吃饭、看电影、那时候有个狗屁不通的电影叫《复仇者联盟3》，一个生物学的十分不好的反派轻轻打一个响指，全世界一半人就会立刻化成飞灰，这样可以缓解人口压力。我妈妈看完在社交网站上追着导演狂骂了三天三夜，我爸爸用了三天三夜论证了概率问题，安慰我妈说，如果这个世界上注定有一半人要死亡，他会确保其中肯定没有她。

我爸是个木讷的人，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极致的浪漫。

他不会讲情话，就扎到不知道哪个破软件上现学现卖，买了二百多个大喇叭在全服喊：“做我的女人，只吃糖不吃苦，嫁给我吧！”

我妈回了三句话：

“你能不能少上点快手？”

“这又哪儿学的土味情话？”

“我愿意。”

 

 

 

11、

其实我心里早就想通了，这的确是我爸会干出来的事儿。

悲壮而孤单地走进一个风雪夜里，把希望留给自己所爱的人，想必当他离开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浪漫的老家伙吧。

我时断时续地睡觉、工作、终于捱到了十七年满，我要退役了，我可以回家了。

我抬头看着电视屏幕，这一批回去的领航员里有我，有大刘，还有一个只有点头之交的刘培强。

我给大头雷打了个电话，他那边吵吵闹闹的，感觉像是一片狼藉。

“出什么事儿了？”

他口气也不好：“有个小孩偷了我东西，没追回来。”

“啧，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调侃道。

大头雷啐了一口：“有屁没屁，有就快放。”

“我要回去了，明天启程。”我说，“咱们俩，老宁烤串店唠唠，到时候把磊子叫上。”

“行啊，大英雄。”大头雷抻起了一贯懒洋洋的腔调，“老宁那手艺，十七年了，还是那么香，烤蚯蚓都香。”

我和大头雷长达十七年的冷战，到回到地球的前一天，终于结束了。

 

12、

我就知道退休是个Flag。

Moss让我们集体进舱进入低耗能状态。

我要求接通大头雷，Moss提示我对方不在指定位置。

我心想，坏了，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Moss已经喷射了睡眠气体。

再一次睁开眼睛，那股结实地、双脚踏地的重力感让我感觉异常地不现实。

我竟然回到地球了。

我滚下休眠仓，先找到了大刘，晕晕乎乎地随着人流一起走，所有人在大厅里，茫然地面面相觑。

“各位领航员，这里是联合政府，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通知各位，就在两天之前，地球与木星擦肩而过，我们离毁灭最接近的时候，只有七千米，几分钟后，刘培强中校驾驶着主控室点燃了木星……恭喜各位，欢迎回家。”

我们集体倒抽了一口冷气，在最接近末日的时刻，我们把它当成了人生中最普通的一次安眠，此刻再回首，那绝望的恶寒才慢慢爬上了我们的双腿，然后我们才反应过来，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和地球，都活下来了。

既然都回到了地球，没有下一步计划之前，我们都要先回到地下城，所有人自动分配一个签位，政府接收。

我离开的时候，有一个人拍了我一下。

“你要回北京吗？”对方说的是法语。

“是啊。”

“把它带给一个叫刘启的孩子，他是刘培强中校的儿子。”对方塞过来了一个袖标，“这个是刘培强中校的遗物。”

我顺手接过，感觉沉甸甸的，还没有等我问对方的姓名，他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大声喊：“战友，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一起来北京？”

“不，我要去莫斯科，给朋友的女儿送件东西！”对方在人群里举高一只手，挥了挥，“然后我要回南特，那是我的家。”

 

 

13、

我到家了。

我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我没有觉得我是个英雄。

毕竟刘培强中校点燃木星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但是我还有我的任务，我是来送英雄回家的。

我在北京运输车队里找到了刘启，将一片袖标交给了他，那承载着三十五亿人生的希望的沉重感，终于从我手上消失了。

我长呼出一口气：“节哀顺变。”

刘启难看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把它送回来。”

“英雄该有自己的归处。”我朝刘启庄重地敬了一个礼，准备离开。

他知道我上来一趟在风雪里找人有多不容易，把我拉上车：“别自己回去，我送你。”

车子启动的时候，导航提示音响起：“北京第三区交通委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我看到刘启深吸了一口气，两行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14、

老宁的烧烤店还开着，以前烤的东西品种可多了，香菇土豆鸡翅掌中宝鸡皮膝关节羊肉筋。

现在就剩下蚯蚓了。

不过老宁手艺是真好，蚯蚓烤一烤跟羊肉串儿似的。

大头雷背对着我坐在小马扎上，跟旁边一群人吹牛逼。

“刘启拯救地球那会儿，他身上衣服知道从谁那儿拿的吗？我给的。帮刘启开了发动机的那救援队长王磊你们知道是谁吗？我兄弟。”大头雷拍着胸脯，“一会儿我再给你们介绍一大英雄。”

他一转头，看见了我，一条细缝的眼睛里透出贼光。

“郭京飞！过来过来！”他冲我招手，“告诉大家，当地球快要毁灭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找了个小马扎坐下，抖了抖蚯蚓串儿上的孜然，回望着一双双幸存者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说：

“我在看电视。”

【END】

PS：有夹带私货的演员梗。

【老boys的互损】

文章中出现的其它梗：

1、第一次论证的诺亚方舟计划是《2012》梗。带着人类受精卵穿过黑洞是《星际穿越》梗，大头喜欢的那个盘靓条顺的姑娘，是《超时空同居》梗

2、老宁烤串店是宁浩开的，宁导必须有姓名。

3、王磊我没有最终写死，就当他活着吧，全员HE。